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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公宴:唐代潮州菜风貌的写照

2024年02月01日 11:24 来源:作者:


能相对反映唐代潮州菜风貌的文献,当推韩愈的《初南食贻元十八协律》一诗(一下简称《初南食诗》)。诗如下:

 

鲎实如惠文,骨眼相负行。

 

蠔相黏为山,百十各自生。

 

蒲鱼尾如蛇,口眼不相营。

 

蛤即是虾蟆,同实浪异名。

 

章举马甲柱,斗以怪自呈。

 

其馀数十种,莫不可叹惊。

 

我来御魑魅,自宜味南烹。

 

调以咸与酸,芼以椒与橙。

 

腥臊始发越,咀吞面汗騂。

 

惟蛇旧所识,实惮口眼狞。

 

开笼听其去,郁屈尚不平。

 

卖尔非我罪,不屠岂非情。

 

不祈灵珠报,幸无嫌怨并。

 

聊歌以记之,又以告同行。

 

《初南食诗》作于何时何地?

 

历代韩集诸注家均认为,《初南食诗》系“元和十四年抵潮州后作也。”但钱仲联先生《韩昌黎诗系年集释》(以下简称《集释》)[补释]中说:“前《赠别元十八诗》,寻其叙述,盖途次相别,则此诗不应为‘抵潮州后作也’。”(受其影响,周松芳《岭南饮食文化》中,竟认为“与潮州饮食则毫无关系。”)

 

1.诗题之“南食”,与诗中之“我来御魑魅,自宜味南烹”,有人认为是泛指岭南地区之饮食,但此说难从。韩愈十岁时随其兄韩会贬为韶州刺史,在韶州住了年馀;三十六岁时本人又被贬为阳山县令,也在阳山住了年馀,如果“南食”指岭南地区的饮食的话,“南食”早已熟悉了。但诗题着一“初”字,诗中出现的海鲜类食材,亦非粤北山区所能出产者。因此,“初南食”的地点,只能是滨海地区。

 

2.《赠别元十八协律六首》,已明确表示:“临当背面时,裁诗示缱绻。”“不意流窜路,旬日同食眠。”而《初南食诗》却说:“聊歌以记之,又以告同行。”故韩与元分别的地点只能是广州而不是潮州。

 

3.综上所述,“南食”是潮州菜。而连上几十道菜的盛会,只能是韩愈抵潮后,当地官员为新刺史接风洗尘的宴会,殆无疑义。

 

《初南食诗》所反映的唐代潮州菜风貌

 

在韩愈笔下,其时之潮州菜有如下几个特色:

 

1.食材丰富,以海鲜类为主。

 

鲎鱼,《文选·左思<吴都赋>》刘逵注:“鲎,形如惠文冠,青黑色,十二足……雌常负雄行。”所谓“惠文冠”,相传为赵惠文王所创制。汉谓“大冠,诸武官冠之。”

 

蠔,即牡蛎,潮人习称为“蚝”(潮音<荷>)。

 

蒲鱼,即鳐鱼类。潮人习称为“魟,(潮音<夯>)”。韩诗中称“蒲鱼尾如蛇,口眼不相营”,因形蒲叶,故称蒲鱼。

 

蛤,潮人称“石蛤”,产山区中。

 

章举,即章鱼(八爪鱼)。

 

马夹柱(马甲柱),即江瑶(带只),干的“干贝”。

 

韩诗中列举了上述六种食材后,概括地说:“其馀数十种,莫不可叹惊。”(为时序留下了充分的馀地)体现了潮州菜“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的特点。(还有龙虾,出自韩诗《别赵子》:“又尝疑龙虾,果谁雄牙须”之句。)

 

2.食材以鲜活为主。

 

从《初南食诗》中,读者可推演出中唐潮州菜宴席中的一道必不可少的程序:主食材在烹饪前要送食客过目,“验明正身”以后,才能送厨房烹制。不然的话,食客又咋能从盘中已切碎的菜肴,又咋能知道“鲎实如惠文”“蠔相黏为山”呢?唐代的潮州菜注重食材鲜活的特色,已灼然若见。

 

3.菜式上桌时,须搭配相应蘸料。

 

《初南食诗》用四句诗加以概括:“调以咸与酸,芼以椒与橙、腥臊始发越,咀吞面汗骍。”(骍,是红色的马)细味其语,却大有深意在。调,指调和、调配。即今之所谓“烹调”。《礼记·内则》:“凡和,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调以滑甘。”烹调是厨师的事。“芼”是什么意思?东汉的许慎《说文·示部》:“芼,艸覆蔓。”芼,潮音读[毛](从覆盖义引申为浸渍、清洗),在经过厨师“调以咸与酸”后,在菜肴上桌的同时,还会跟上相应的,如椒盐、椒油、橘子油、橙酱等酱碟,食客挟住菜以后,要在酱料中“芼”一下,才能“腥臊始发越”。(芼,已成厨师的职业用语。)总之,《初南食诗》所反映的,食材丰富,以海鲜为主;注重鲜活、搭配相应的蘸料等,皆为当今海内外的潮州菜之重要组成部分,文献价值极高。

 

韩愈“初南食”的感受

 

有人认为,以上引的诗句(“咀吞面汗骍”),表明“吃起来不习惯……显然存在不良反应。”本人认为:“面汗骍”只是人体“面红耳热、微汗津津”的一种反映而已。

 

1.前提是,“腥臊始发越”,令人不快的气味已经“发越”了。(司马相如《上林赋》中语“郁郁菲菲,众香发越”。)

 

2.韩愈是“三月廿五日到潮州”,其时正是公历“五·一”前的湿热季节。韩本人又是一个怕热的胖子(《郑群赠簟》诗);酒量又颇大(白居易诗:“户大嫌甜酒,才高笑小诗。”)风洗尘的宴会上,下属争相敬酒,拘以礼俗,不便宽衣解带;何况,韩愈的牙只剩下十九个(《寄崔二十六立之》);设想一下:时近初夏,穿着严整的官袍,频频举杯引盏,又用残缺不全的牙齿,咀嚼“斗以怪自呈”的新奇菜肴、体肥怕热的韩大人,时间一长,他要是脸不红、汗不出,那才是咄咄怪事呢!

 

3.说北方人吃南方的海鲜时咸到不习惯,亦是一种以今衡古的、有悖历史眼光的想法!孔夫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脍就是生肉、鱼片)”。而吃生鱼(脍,自唐代起改为“鲙”)更是唐代社会普及型的饮食风尚。段成式《酉阳杂俎》就有唐玄宗赐给安禄山两把“金鲙刀”(专门切生鱼片)的记载。唐代诗人写下描述吃鱼鲙的篇章,数不胜数。(韩愈《叉鱼》诗也说:“鲙成思我友。”)殊不知,鱼生在唐代,是上至皇帝,下至平民,举国上下皆为之倾心的美馔!

 

※魑魅:指边远、荒凉的地区。《左传·文公十八年》:“授诸四裔,以御魑魅。”与指“魑魅魍魉”的鬼怪无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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