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康：在制度建设上寻求突破

　　【贾康简介】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1954年出生，经济学博士，著名财经专家，全国政协委员和政协经济委员会委员。现任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财政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财政部高级技术职务评审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改革研究会、中国税务学会和中国城市金融学会常务理事，《财政研究》主编，北京市人民政府和上海市人民政府特聘专家，福建省、安徽省和甘肃省人民政府顾问，西藏自治区和广西自治区人民政府咨询委员，中国人民大学、国家行政学院、南开大学、厦门大学、安徽大学、天津财经大学、西南财经大学、广东商学院等校特聘教授。1995年享受政府特殊津贴。1997年评为国家百千万人才工程高层次学术带头人。1988年曾入选亨氏基金项目，赴美国匹兹堡大学做访问学者一年。多次参加国家经济政策制订的研究工作和主持或参加国内外多项课题，撰写和出版多部专著和数百篇论文。2002年6月24日受朱镕基总理之邀和2003年6月27日，2004年5月18日，2005年7月12日，2008年11月20日，2009年2月6日，2010年6月28日受温家宝总理之邀,2006年7月11日和2007年10月30日受胡锦涛总书记之邀座谈经济工作（被媒体称之为“中南海问策”）。2010年1月8日中央政治局集体学习主讲专家之一。孙冶方经济学奖和黄达-蒙代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国家“十一五”、“十二五”规划专家委员会委员。

　　作为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所长、中国财政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著作多次荣获多项国家专业奖的贾康，参与了我国众多财经政策的起草和制定工作，可以说是我国最权威的财政专家之一。他提出了“‘十二五’时期税制改革的基本目标，应当是以科学发展观为统领，继续坚持“简税制、宽税基、低税率、严征管”原则”的论点，受到了经济界的关注。日前，贾康应《天下潮商》邀请担任“2010全球潮商经济论坛”主讲嘉宾，他在接受本报记者独家专访时明确地指出，目前税制改革任务是根据社会经济发展和深化改革需要，合理调整政府收入结构，有减有增，清除不利市场经济体制发展完善和发展方式转变的阻滞因素。

　　“中南海问策” 助推科学决策

　　《天下潮商》：贾所长您好！您曾多次受到国家领导人的邀请到“中南海问策”，当时讲的是哪方面的问题？能否简要地说说当时的情形？

　　贾康：参加这些活动都有纪律规定，具体的内容不能对外公开。像这样的集体学习，在中央决策层是不定期举行的，每年都有若干次。中央决策层每个年度都会举行各界的座谈会，如专家座谈会、企业家座谈会、民主党派座谈会。现在我们要建设学习型社会，从中央决策层带头，听听专家的观点和建议，做到民主决策、科学决策，是一种很好的现象。

　　《天下潮商》：我们注意到，您最近多次就房产税有关问题发言，这个税种的调研和制成工作是您参与主持的吗？您的核心观点是什么？

　　贾康：房产税最早叫做房地产税，也就是物业税。在新一轮房地产调控新政还在实施的过程中，我们比较看重的是制度创新和制度建设。如果没有制度创新的话，哪怕被评为“史无前例”、“力度空前”的房地产新政，就会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我的核心观点就是，从内在逻辑来说，需要在制度性建设方面寻求创新和突破。

　　我国税赋明显低于发达国家

　　《天下潮商》：在民间有一种说法就是，中国的税赋在世界范围来看也是比较重的，您是财政方面的权威专家，怎么看这个问题？开征地产税，会否増加国民的负担？

　　贾康：从宏观税赋来作横向比较的话，我们仔细看各国财政统计，透过数据和口径，和中国的实际情况作对比，我们国家的宏观税赋绝对不是世界上最重的，是明显低于发达国家的，在发展中国家处于中下水平。但有些人有异议，其实是从不同的角度去衡量，见仁见智。如果要从数据和基本情况说话，就必须把整个社会放在一起来谈宏观税赋问题。
　　从现在的方向看，是需要考虑结构性减税的。但结构性减税隐含的是结构优化，不能排除结构性的增税。比如说房地产税，增加的税赋主要是高收入人群，这是优化收入分配结构，强化和优化社会再分配必要的制度框架，不能简单的说繁税就不好，只要是增税就一定有问题，这是一种片面性的看法。我们在继续坚持结构性减税的同时，也要合理的加入必要的优化税制的结构性增税内容。增加国民负担不能一概而论，有些税增加的负担是结构性增加的负担，是按照优化税制的能力原则，让先富起来的人群去承担，他们有这个能力去承担。而且增加他们的税赋不是要让他们伤筋动骨，是在他们承受能力之内的合理增加税赋，这样优化收入再分配，增加国库收入，反过来这些钱用于扶助弱势群体，去改善低收入阶层的境遇，是非常有助于构建和谐社会的。从国际上其他市场经济国家来看，这也是国际通例。

　　财经政策要顺应全局战略安排

　　《天下潮商》：您曾出版专著《转轨时代的执着探索——贾康财经文萃》探讨中国的转轨问题，您认为，在中国社会转轨期，什么样的财经政策才会让中国稳定、平衡地发展？

　　贾康：整体的财经政策要顺应统领全局的战略安排。改革开放中的“改革”二字就是表现市场化趋向的改革，“开放”就是义无反顾地走向国际性全球化。这样的大政方针在具体的发展过程中，已经从原来所说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发展是硬道理”，进一步提升到统领全局的科学发展观，就是全面协调可持续科学发展是硬道理。这与邓小平理论是一脉相承而进一步深化的。服务于科学发展观落实的财经政策，才会让中国稳定、平衡地发展。

　　《天下潮商》：我们认为，拥有一个宠大的、占国民最大比例的中产阶层，是国家维持文明、繁荣、稳定的社会基础，您认同这个观点吗？那么，在培育我国中产阶层方面，财税政策将起着怎么样的杠杆作用？

　　贾康：“拥有一个宠大的、占国民最大比例的中产阶层，是国家维持文明、繁荣、稳定的社会基础”，这个观点我非常认同，也是写入中央文件的。一个稳定的社会结构应该是橄榄型或是枣核型的社会。特别富的人不应该特别多，特别贫穷的人也应该尽量少。社会的中坚力量应该是社会中等收入的阶层，中等阶层在中国应该有意地去培育。财政政策就应该注意在分配的时候，要有意地使中等收入阶层发展壮大得到比较好的环境，比如个人所得税，以后要是再优化，我觉得应该降低低中收入阶层的税赋，包括中等收入阶层。真正把调升的负担落到有承受力的高端人群身上，这样就能体现出杠杆的作用。

　　征收地产税不会消灭中产阶层

　　《天下潮商》：回到征收地产税的问题上来，也有人说，这是一个消灭中产阶层的税种，因为对富豪阶层来说，这个税种对其经济根基影响不大；对买不起房的低层百姓，这个税种也没有影响；但对“有衡产则有衡心”的中产阶层，这是一个很大的冲击。您对这个说法有何回应？

　　贾康：目前的试点方案还没正式公布，我们还是拭目以待。但是可以肯定，它绝对不是一个要消灭中产阶层的税种。对于买不起房的低收入百姓，这个税种就是要使国库拥有更多的收入得以更快去建设廉租房公租房，从而改善低收入阶层、税赋夹心层、年轻白领“住有所居”的保障条件。中等收入阶层在这个税种实施时应该不受到什么影响，应该是落在高收入群体身上，所以这种说法我觉得不对，这种说法太极端了。当然处于中等收入阶层中的上等收入，也就是接近高收入阶层的人群有没有受到影响，具体还得看看出台的方案。比如说中等收入阶层，一般的理解其中有一点是拥有两套房，如果在试点城市里，可能会推出第一套房不征税，第二套房超过一定的人均标准的可能会被这个税种覆盖，但只是涉及到一点点，所以达不到说消灭中产阶层的后果。
　　税收的具体负担，我们可以简单的衡量一下，比如说一套自己的消费住房，假定是高端需要纳税，评估值是几百万元，按照国际惯例还要打个折，之后税率可能就是千分之几或不超过百分之一，一年的税收一两万元，具体到每个月一千多元，这样怎么能说就是消灭这个阶层呢？

　　物价不会演变成大规模通胀

　　《天下潮商》：《天下潮商》是一份专门追踪报道全球潮商发展状况的高端媒体，教授对潮商这个群体怎样评价？您认为在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中，潮商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贾康：在市场经济中，从创业方面，潮商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商界组成部分。创业和创新精神是中国当前发展市场经济最稀缺的资源，对潮商的发展和贡献，我们应该充分肯定的。中国现在经济社会的发展，最重要的是要在实体经济层面，首先要形成一批在市场经济大海里游泳的企业家和他们的一批企业所带动的就业、推动科技创新、造福于百姓的一个发展过程。

　　《天下潮商》：近来最热门的话题是通货膨胀，请问教授，物价上涨趋势会演变成大规模的、全面的通胀吗？您认为国家应以什么样的财政、货币政策来抑止物价上涨趋势？

　　贾康：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不会演变成大规模的通胀，因为我们看到现在通胀的结构性色彩比较浓重。像最近发布的11月CPI同比增长5.1%，其中75%是食品价格增长造成的，17%是房价造成的，剩下由其他千百种商品共同造成的CPI上升因素只占5.1里的8%。如果我们能够针对性地增加有效性供给，一方面货币政策从总量上控制货币流动性来控制物价上升，一方面通过财经政策进一步发挥点调控作用，财经政策还要实施一段积极的政策操作期之内，加快对农业农副产品的政策支持，另外加快运作国家的库存，让其更多投入市场以平抑物价，比如前一段时间宣布的要把国家可以掌握的猪肉库存量投入市场来平抑猪肉市场价格。这样一来，食品价格上涨的趋势除了受到货币政策的约束之外，一定会得到财政政策支持的国家增加有效供给的对冲，最主要的70%部分可以通过财政政策的有效供给增加的操作来对冲物价上涨。房价方面，今年有580万套保障住房在建设，明年（2011年）有1000万套保障性住房，几部委已经发布加快公租房的建设。特别是公租房，投入市场以后，原来的收入夹心层、年轻白领要涌入商品房市场去争夺低端房价的部分就不会像现在这种状态，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会得到国家政策扶持的公租房来解决“住有所居”的有效供给。再加上国家的房地产调控新政，商品房的房价应该能得到一定的平抑。这样一来，造成CPI上升的两个因素可以得到一定对冲。因此，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一起配合来抑制物价上涨，如果处理得好，我们认为还不致以很快演变成为大规模全面的通胀。

　　民企要进入战略性新型产业

　　《天下潮商》：您是如何预测2011年中国经济的发展趋势的？对于潮商乃至中国民营企业家们来说，有什么机遇和挑战？您会给他们什么建设性的宝贵意见？

　　贾康：总体来说，2011年还是会体现又好又快发展特征的年份。2010年运行的龙头指标10%左右的GDP增长速度。我们不能只看GDP，但是又不能不看GDP，10%增长速度，应该说在全世界主要经济体里是最为引人注目的亮色。在现在进一步要求加快发展方式转变之下，我们要特别注重优化结构，配套种种措施。接下来一年，如果不出特别变故的话，会是又一个又快又好的发展年份。
　　对于民营企业家来说，机遇和挑战，要具体到企业本身的情况来具体分析。但总体来说，民营企业家一定要特别注重当前的政策导向。加快发展方式转变，要注重节能降耗和升级换代，民营企业要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市场份额，把企业做大做强，一定要通盘考虑、长远考虑，自己在节能降耗和升级换代方面，有没有可能捷足先登，或者形成自己的核心竞争力，这很关键。另外，自己发展的取向，企业还要考虑自己的战略重点。国家加快发展七大战略性新型产业，民营企业如果能在这些产业里面占据自己的一席之地，国家政策还有很多特别的支持。如新能源在风电、太阳能电有自己独特的竞争力或核心技术，这样的民营企业一定会在政策支持下有希望发展得更好。当然不提倡所有的民营企业不分情况而一拥而入，在传统产业还会有发展空间。可以注意怎样形成合力，如果自己旁边已经有了新型产业园，而自己做的就是传统的餐饮业的话，不需要就一定要放弃餐饮业，因为可以从里面寻找到商机。随着中国经济的高成长性，总体来说，民营企业机遇还是大于挑战的。